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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节(1 / 1)

男人瞪大了双眼,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老母亲,相依为命几十载,他从未对自 己母亲柔善的秉性怀疑半分,却不想,她竟能欺骗自己近二十年。

愤怒、失望、连绵不迭的后悔、对星儿的愧疚和多年思念的伤痛,让他五脏六腑交杂混痛,涌起无数声指责和质问。然而,对上此刻泪眼婆娑的老母亲,又什么话都指责不出来。

“你……你明知道星儿对我多重要,你为什么要那么做?”

齐老太太也心苦口苦,眼泪扑簌簌地掉,“你那时候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,你自己忘了,妈忘不掉,人不人鬼不鬼的……好不容易走出来了,振作起来了,生活有点起色了,妈怎么能、怎么能让一封信再把你拉回地狱里的日子,我是你妈,我害怕啊,我不忍心啊……”

她也怨,怨老天不公,就那么带走了年轻姑娘的性命,也带走了她儿子的魂。即便严家看不上他们,不愿意这门亲事,可只要人在,她儿心就不空,就有支柱,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。

可她再怨,再恨,捶胸顿足也没有办法啊。

老太太哭得喘不上来气,一手扶住门框,一手握拳锤自己的胸口顺气。

她这段话将齐成拉回刚刚彻底失去星儿时的心境,呆愣愣站着,眼眶里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淌。

只有站在一旁的云遥冷静的像个局外人,她现在只关心齐老太太当初打开那封信看了没有,这是目前唯一的一条线索了。

“里面的东西呢?信里面都装了什么?”

女孩如玉石般冷脆的声音响在房间,突兀地打断母子两人悲痛的情绪,齐老太太先走出来,擦擦泪说:“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封信。”

齐成立刻急问:“信、信写了什么?”

老太太看他一眼,不忍地低头抹了下眼,“信,是严小姐给你写的……诀别书……”

晴天霹雳!

齐成被这三个字劈傻在原地,呆呆望着虚空的前方,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被抽空,灵魂脱离肉-体,回到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,回到星儿的一颦一笑……又很快被拽回来,那顷刻间袭来的孤独和心痛让他浑身胀痛的像是要炸开,仿佛一只无家可归的雨中飞燕,浑身颤抖地捂住心口,依旧止不住痛,更回不到曾经。

他的星儿,他的星儿……

老太太被儿子这副浑身发红,颤抖不止的悲痛模样吓到,慌乱跑过去扶住他,“阿成!阿成……阿成……你怎么样,你别吓妈,别吓妈啊……”

“瑶瑶,瑶瑶快看看,快看看你爸爸怎么了?”

老太太实在太慌,竟慌不择路地拽住一个小姑娘做主心骨。

可云遥哪见过这种场面,但又不能冷眼旁观,私心里,她还是觉得这个便宜父亲不错的,最起码比她的亲生父亲不知道好了多少倍。

于是拽上他胳膊,摇一摇说:“好了。”

说一声停下,觉得这一声有点硬,调整腔调,放软声音说:“爸爸,别伤心了,你还有瑶瑶呢,你要是出了什么事,可让瑶瑶怎么活啊……”

老太太也赶紧说:“对,阿成,你还有瑶瑶呢,你现在不是一个人,你还有女儿呢,你可不能出事啊!”

“……我没事,我……我没事……”齐成撑着地板坐下,大口呼吸缓缓度过那股痛到窒息的感觉。

他不是一个人,他不但有母亲,他还有女儿,他还有和星儿的女儿,他是她们的主心骨,他不能有事,不能有事……

一边浅呼慢吸,一边这样循环往复地给自己暗示,不知道过了多久,齐成才感觉心痛轻了些许。

齐老太太见儿子脸上不正常的红渐渐消退,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缓,才拍拍自个儿胸口,长舒一口气。

云遥接着问老太太:“信里除了告别,还说了其他的吗,照片呢,照片上都有谁,男的女的,你认识吗?”

如果是诀别信,二小姐应该早预料到了自己会出事,既然预料到出事,也应该会在里面道出出事原因。

老太太摇头,“不记得了,我不记得了,我当时就看了一遍,就怕阿成再变成之前的样子,匆匆处理掉了,照片的人我也不认识啊,是男是女我现在哪还记得,我也没见过。”

“那信呢,你看完放哪了?”云遥握紧掌心,紧张地盯着她,“你别告诉我,是丢了。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老太太被孙女弄得也紧张起来,她知道那封信对这父女俩的重要性,因此更加紧张和害怕,懊悔不已。

早知道就好好放起来了。

“我当时其实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给阿成看,又怕他发现,存进当地的邮局了,可那家邮局早些年突然关闭了,现在……现在、现在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了。”

老太太又苦又愁,心里悔恨漫天,云遥却终于在暗无天日的寻找中窥见一丝光亮,激动地握住老太太胳膊,“奶奶,您说,那是哪家邮局?明天带我去看怎么样?”

“人家早都关闭了……”

“没事,没事,那家邮局的旧址还在吗?”

“现在换成银行了。”

“那也没事,没事。”

与老太太的愁容满面不同,云遥兴奋的快要笑出来。

老天保佑,终于有眉目了。

擦鞋

隔天早上, 齐成开车载母亲和女儿去邮局改建银行的那条老街。

曾经,他在这里生活了近三十年,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分外熟悉, 哪家老板喜欢朝街上泼水, 哪家老板喜欢早起将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,哪家老板懒得要命,门口的垃圾几天都不收拾,他上学闭着眼都不会绕错。

二十多年过去, 以为早已经大变样, 竟然依旧是他记忆里的模样, 随手扶上路边的一棵树,都能摸到儿时不懂事刻在上面的名字。

望着对面已经飘黄的银杏树,和星儿在树下说话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。

她低眉,弯唇, 羞红的脸,不自在地抚摸头发, 不满地教育他, 朝他发脾气……

奈何时移世易,星儿早已离世,甚至给他写的诀别书, 他也隔了近二十年才知道。

齐成深吸一口气, 呛进满肺的冰凉。

时序入秋, 今早恰巧下起蒙蒙雨丝, 气温骤降, 手放外面一会儿都冻得冰凉。

“爸, 快点!”

前面,云遥穿着黑白相间的软壳冲锋衣, 套上帽子,抬手招呼他。

齐成连忙背过身擦了擦眼睛,抬步追上去。

进了狭窄的街道,又是人流量高峰的早晨,车开不进来,他们只能走着去那家银行。

然而越朝里走,云遥越有种熟悉感,她曾经在这种破旧老街生活过一段时间,以为是街道相似,记忆混乱,等看见那家网吧名字,才想起来是周明坤住的那条街。

有了这个认知,再往前走的时候,除了注意有没有人跟踪他们,她开始朝路两侧多瞅几眼。

不过很遗憾,走到银行的时候,别说看见真人了,连个相似的背影都没有。

云遥围着银行转一圈,找到挂着的街号铭牌——银杏西街201号。

起了风,冲锋衣帽檐遮不住吹来的雨丝,脸上不一会儿就布满冰凉水汽,云遥让齐成和老太太先回去,“天不好,奶奶别冻感冒了。”

“你不回去呀?”老太太问。

“我再转转,你们先走吧。而且爸你今天不是要赶飞机出差吗?”云遥问齐成。

齐成看一眼时间,确实不早了,而且女儿都这么大了,早已经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想法,他们不应该看得太紧,叮嘱她再待一会儿就赶紧打车去学校,就领着母亲走了。

等人走远,云遥给银行的街号拍个照,发给严泊裕,让他去查查之前的邮局搬哪儿去了。

严泊裕追问她在哪儿,保镖跟着没有。

瑶瑶:跟着呢。

她惜命着呢,保镖不跟着,哪敢自己单独待在外面。

不远处一家包子店蒸好一锅包子,从中间分开笼屉,白烟腾腾斜穿进细雨里,香味很快飘过来,勾起云遥胃里的饿虫。

她走过去,低头看贴在外面的牌子,包子种类很多,她想吃的也多,一时不知道选哪个。

就在这时,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低音:“老板,四个豆腐的。”

“好嘞,六块。”

男人从兜里掏出十块钱,老板找他四个钢镚儿,有一个从指缝里漏出去,摔在水泥地上,很响亮的一声,沾了污水之后,跳上云遥的白色小皮鞋。

云遥低头去看,同一时间,眼尾扫见男人也低头,道声抱歉,弯腰伸手去拿。

在他手将要摸上硬币的那一秒,云遥脚尖朝左一转,男人的手指扑个空。

“豆腐的好吃吗?”她问。

他欲抬的手突兀僵住,随即猛然抬头,弯着腰,与套在帽子里的云遥四目相对。

愣住好一会儿没动静。

女孩穿着宽松款的冲锋衣,他没见她穿过这种,又戴了帽子,完全遮住她的身形样貌,他过来时一点没认出来。

云遥眨了眨眼,接走老板递来的包子,顺手递给他,“我问你,豆腐的好吃吗,我不知道吃哪个。”

男人没理她,一手继续去捏钢镚儿,一手接走包子,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。

“喂!”云遥对着他的背影喊,“我鞋脏了。”

雨幕中,男人高大的身体突然顿住,随即转过身,垂着眼皮,几个大步到她面前,弯腰用袖子给她擦鞋。

云遥看着他一会儿就淋满细小水珠的后背,潮湿的黑色短发,耳朵也不知是不是冻的,很红,脸腮骨绷得紧紧的。

鞋子本就布满了雨水,他又是雨布料子的外套,擦不干净不说,还将硬币弄上的脏水污染了整个鞋面。

最后似是急了,直接用掌心擦过整个前脚鞋面。

单层软皮鞋,料子很薄,男人灼热的掌心用力,贴着她的脚背擦过去,有些痒,弄得云遥突然有些小不自在,抓了抓脚趾。

鞋子干净了,他不带停留,又转身大步离开,冲进雨中。

云遥对老板说:“两个豆腐的,多少钱?”

……

从茫茫无边邮局和信箱缩小到一家邮局、一个特定的时间,要找就方便很多了。

剩下的事都交给严泊裕,云遥终于有机会将注意力放到学习上。

能进中学的学生成绩没有差的,上月开学一模,也是摸底考,她的成绩在三十人的班里倒数第一,比倒数第二还少十分。

而倒数第二,也就是先前高二一整年的倒数第一,就是她身后的锡纸烫男生。

出成绩那天,锡纸烫男生连呼牛逼,对她顶礼膜拜,感动的要请她吃饭,终于将这个宝座传位与人了。

云遥白眼翻上天,也没法改变就是倒数第一的事实。

虽说所有的内容都过了一遍,但到底将近四年没摸过书本,想短时间内全部捡起来,完全是痴人说梦。

好在这半个月加班加点刷题复习,逐渐找回曾经做题的手感,期中考进步两名,将倒数第一的宝座让回身后的锡纸烫小哥。

那天出成绩之后,他连连叹息,在后面哀叹了一个下午,嘀咕着今天回家该怎么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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兔依思